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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江晚报·小时新闻记者 梅丹
2017年6月，经国务院批准，浙江湖州和衢州成为首批国家绿色金融改革创新试验区。
湖州，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发源地，以绿色金融之名，形成了各方认可的“湖州经验”；衢州，四省边际，立足“金融支持传统产业绿色改造转型”特色定位，走出了一种“衢州模式”。
在“碳达峰碳中和”目标引领下，湖州经验和衢州模式殊途同归，均探索了一份城市产业绿色化转型的发展范本。
那么，湖州之绿和衢州之绿各有何特色？经过5年发展，这抹绿还将如何向更深处漫溯？在“区域金融改革看浙江”系列报道中，我们的第三站，将视角对准了湖、衢两地。
编写大部头著作
40多次领跑绿金行业
在人民银行湖州市中心支行的会议室，记者见到了一部530页的大部头著作——《绿色金融在湖州》，由中国金融学会绿色金融专业委员会主任马骏做序。
“这是全国地市级首部系统性总结提炼绿色金融地方实践的专业著作。”人民银行湖州市中心支行副行长郭正江告诉记者。翻开这部著作，关于绿色金融的制度、政策、标准、平台、机构、产品、案例等内容一一呈现，条缕清晰地展示着湖州这几年在绿色金融领域所取得的成就。
而像这样的创新之举，湖州在过去的5年时间里已经领跑了40余次。“自湖州成为首批绿色金改试验区以来，已累计获得40多项‘首创’或“率先”成果。”郭正江对这些成就如数家珍：全国地市级首部绿色金融促进条例、率全国之先全域银行业机构环境信息披露、全国首个区域性碳中和银行体系、全国首个区域性ESG评价系统、全国首个外汇服务绿色金融和首个金融支持工业碳效改革实施意见……尤其在绿色金融标准制定上，湖州金融机构的做法更是引来了同行竞相取经。
“按人民银行口径统计，湖州市绿色贷款增速和占比分别高于全国平均16.5个和14.4个百分点。”郭正江展示了湖州2021年绿色金融成绩单上这一串亮眼的数字，“湖州2021年末绿色贷款余额1615亿元，比年初新增532亿元，同比增长49.46％，绿色贷款占全部贷款比重达22.4％，较上年末提升4.2个百分点。”
全市联动
喊出“2858”目标
“湖州为什么能做好？”自谦为“菜鸟”的工行湖州分行副行长俞婴红，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在从事了一年多时间的绿色金融工作后，她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俞婴红认为，做好绿色金融最重要的一个环节是建体系。“靠一个部门是做不起来的。湖州所有政府部门都有绿色金融的理念，整个湖州都在推动这项工作。”
其次，俞婴红认为需要平台支撑，湖州在金融科技赋能绿色金融方面一直走在全国前列，湖州市绿色金融综合服务平台提供了详实的数据，已成为金融机构业务开展的重要基础支撑。
湖州长兴，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如何评价是否是绿色、低碳？这就需要制定标准。”俞婴红所总结的“标准”，在《绿色金融在湖州》这部书中，也单列成章，多个“规范”“要求”和“指南”为湖州市的绿色、低碳企业、项目划定了清晰的界限。
绿色金融做得好不好？俞婴红还提出了一个关键词“效果”。“我们最终要用绿色金融体系来评价业务，体系、平台、标准都建立以后，需要用效果来衡量。”
在工行体系中，工行湖州分行是工总行系统唯一的一家绿色金融标杆行，而下辖的安吉天目路绿色支行则是工总行系统中唯一一家“碳中和”网点。俞婴红介绍，在“30.60”目标之下，湖州市的银行体系制定了远景目标“28.58”，这是指湖州市银行体系2028年前实现碳达峰，2058年前实现碳中和。
而工行湖州分行，则针对该规划提出了更苛刻的目标：2025年前自身业务实现碳达峰，2030年前自身业务实现碳中和，及2055年自身运营和投融资均实现碳中和目标。“我们委托了第三方机构对我们进行了碳计算，并制定了碳中和规划。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我们在机制建设、产品创新、碳汇业态探究等方面都做了配套部署。”
跟踪企业“碳足迹”
不同评级提供差异化贷款定价
自“30.60”目标提出后，湖州在“绿”之外，又围绕着“碳”推出了多个平台和产品，其中，“碳效码”最为当地企业所熟知。凭借这个看不见也摸不着的“碳效码”，湖州多个工业企业获得了银行的优惠贷款。
什么是“碳效码”？去年，湖州建立了全国首个工业碳平台，该平台打通了统计、电力、经信等部门39类数据，推动了全市381个行业3700余家规上工业企业构建碳账户，实现企业碳排放在线核算、动态更新，自动化跟踪企业“碳足迹”，为金融机构碳核算提供数据支撑。
“碳效码”推出不久后，兴业银行湖州分行就给当地一家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和一家工业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分别发放了1300万元和2480万元的“双碳贷”。贷款利率比该行平均利率低0.5个百分点。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兴业银行湖州分行推出的“双碳贷”，其创新基础就来自于“碳效码”。“我们根据《湖州市工业碳效对标（碳效码）管理办法（试行）》，在辖内自主制定了‘双碳贷’业务操作细则，为企业融资带来便利。”兴业银行湖州分行相关人士对“碳效码”好评连连，“‘碳效码’能根据企业单位增加值碳排放量水平和碳中和进程，对区域内工业企业进行碳效值测算，并推动评价结果与‘企业码’同步上线，与绿色制造评价、节能监察、项目准入、绿色金融产品应用等工作挂钩，可以非常直观地反映工业类企业的碳效程度。”
据悉，针对“碳效码”不同评级的企业，“双碳贷”也能提供不同的融资支持。若评级为“低碳”，兴业银行将为其提供“低碳贷”授信支撑，而对通过节能降耗技术改造提升碳效水平的固定资产投资企业，则提供“碳效提升贷”授信支持。同时，不同碳效等级也将体现为差别化的利率定价。
五年改革再出发
迎来“转型金融”新课题
到今年6月，湖州绿色金改就要满5周年。这五年，是硕果累累的五年。面对斐然的成绩，下一个5年，湖州的绿色金融改革将如何走？
是成绩，也是瓶颈。郭正江表示，过去这几年，湖州金融改革的着力点是支持绿色发展，那么，“非绿”企业怎么办？比如钢铁、煤炭、水泥、建材、纺织等高能耗企业何去何从？湖州是制造业高地城市，有不少传统的水泥、建材、纺织企业，如何服务好这些企业，助力其实现绿色低碳转型，或将成为湖州绿色金改的下一个重点。
“转型金融”，是湖州金融机构近期探讨的新热词。这个概念太新，业界对此尚无统一定义，“转型金融”标准也还在研制中。“我们做绿色金融，高碳企业不易进入，但是转型金融将主要面向高碳企业，帮助这些企业进行降碳。”郭正江表示。
近期，在人民银行研究局和杭州中支的指导下，湖州在全国率先出台了《深化建设绿色金融改革创新试验区探索构建低碳转型金融体系的实施意见》，系统地规划了区域性转型金融发展路径，为金融机构实践探索提供政策支撑。人民银行湖州市中心支行、湖州市金融办等部门联合召开转型金融工作部署会议，在全市部署落实，辖内银行机构积极响应。
据郭正江透露，湖州将组织全市重点行业、重点区域和重点金融机构先行先试，探索这一新兴的金融服务模式。“长兴有众多水泥、建材和纺织行业，转型需求比较大，我们将支持长兴县率先探索县域低碳转型创新实践”。
一地创新，全省共享
衢州之“绿”正向全省漫溯
南孔圣地，衢州有礼。在绿色金融领域，衢州也向全社会献出了两份大礼，一份是碳账户建设，另一份则是生猪养殖的绿色转型模式。
同样被列为绿色金融改革试验区，衢州的“绿”是另外一种模式。它肩负着“金融支持传统产业绿色改造转型”的使命，探索出了一条全新的传统工业绿色转型之路。
碳账户，是衢州金改的关键词。人民银行衢州市中心支行副行长徐韶华介绍，正是在“3060”目标提出后，衢州的绿色金改在前期的厚积之下，于2021年迎来了勃发。
去年，衢州率先构建了涵盖工业、农业、能源、建筑、交通运输、个人六大领域的碳账户体系，并围绕碳排放e账本、碳征信e报告、碳政策e发布、碳金融e超市、碳效益e评估五个方面，构建了碳账户金融的“5e”闭环系统，形成了以碳账户金融为核心的绿色金融衢州模式2.0版。
去年10月，碳账户金融纳入了浙江省首批数字政府系统“一地创新、全省共享”应用项目，并入选“最佳应用”。据悉，自该系统构建以来，衢州碳账户贷款规模达到了102.14亿元，金融机构让利企业融资近3000万元。今年衢州碳账户相关贷款有望实现200亿元，其中，个人碳账户贷款可达20亿元。
以低碳技改 走深绿步伐
江山健盛赢得银行青睐
在浙江健盛集团江山针织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江山健盛），记者看到了碳账户的实际运用。
江山健盛主要生产各类中高档棉袜、连裤袜、运动袜，拥有自主品牌“健盛”商标，产品销往美国、日本、欧洲、新加坡等地。消费者熟知的迪卡侬、麦德龙、家乐福等全球知名零售商均是它的客户。据公司总工程师余辉本介绍，江山健盛每年能生产各类中高档袜子4亿多双，2022年的订单，也早已排满至年末。
这样一家纺织企业，与绿色金融有何关系？走进车间，我们看到了一个纺织新世界，也找到了答案。意大利进口的机器自动化生产，每一位工人管25台机器。绿色低碳的第一个玄机，就藏在生产袜子的原材料里。
“这是再生纱线，是用可乐瓶等废弃物加工而来的，它的纤维质量更好。”余辉本拿着一桶再生纱线介绍。江山健盛年均使用90吨再生纱线，占所有产能的10%。
不要小看这10%的产能，它每年可实现二氧化碳减排108吨。“每吨再生纱线比原来生纱线制造过程中减少废水32吨，二氧化碳减排1.2吨。”余辉本将再生纱线的环保概念量化了。
车间的墙体上藏着低碳的第二个玄机，墙面上排布着多根不太美观的管道。这些管道外包裹着一层米黄色粗糙物质。“这是花费80万投产的蒸汽管道稀土保温技改产品。” 余辉本指着这些管道又给记者算了一笔账，“使用常规保温材料和稀土保温材料，两者温差约15度。公司年使用蒸汽28305吨，算下来一年可减少蒸汽散热损耗44吨标煤，相当于减排二氧化碳119吨。”与该设施配套，前年，公司又投资200万进行了蒸汽冷凝水回收技改，每年可回收冷凝水9000吨，相当于二氧化碳减排245吨。
在厂区的屋顶上，也藏着江山健盛的减排玄机。装机容量3.3兆瓦的光伏发电板躺在屋顶上，吸收热能，化为电能，为公司机器运转提供绿电。去年一年，这些光伏板共为企业发电350万度，相当于二氧化碳减排2653吨。
但是，单靠屋顶上的光伏，满足不了江山健盛对于清洁能源的需求。“我们的客户每年都对我们有考核，要求我们的清洁能源占比在20%以上。” 余辉本说，为了达到这个目标，公司去年还额外购买了300度绿电。
今年，江山健盛计划着再建设1万平方米光伏发电车棚，为绿电自产再加码。
像这样的技改，都需要公司真金白银一分一厘花下去，一组一组设备才能上马。截至目前，江山当地已有3家银行，根据碳账户显示的“深绿”级别，合计为它提供了4.79亿元授信和2.01亿元流动资金贷款。
用融资实现低碳技改，以低碳技改走出深绿步伐，深绿步伐又为企业赢得银行低碳融资的机会。这样的双赢，在江山健盛与银行之间不断强化。而打通这一条融资路的，正是衢州率先开创的“碳账户”。
就像余辉本一样，企业“碳账户”实时计算着企业的能耗，以量化计算的方式追踪它的“碳足迹”，绿了，融资易，红了，融资难。目前，衢州所有规上企业已全部拥有了自己的碳账户，今年6月前，衢州市致力于为所有规下企业也装上“碳账户”。
“天蓬”元帅让猪住进高楼
低碳牧场实现银企有机互动
衢州在绿色金融领域的另一项创新，是成功打造了金融全链条支持生猪养殖绿色转型的“衢州模式”。这一模式，也是衢州在农业领域对碳账户的探索。
去年，江山农商银行为浙江天蓬畜业有限公司提供授信2000万元，也是全国首笔农业碳账户领域的贷款。
为什么是天蓬？因为它是一家不走寻常路的企业。
如果开车路过江山贺村镇，就有机会在一片空旷的田间，看到一幢灰色的长方体高楼。这长得像工业厂房的9层高楼，实际上却是个猪舍。今年1月末，5800头刚断奶的小猪乘坐电梯，住进了这幢“公寓”。
“公寓”很干净，也不臭。地板上是出风口，天花板和墙面装有除臭滤网，风机负压运作，将废气过滤后排到外面。猪圈里恒温恒湿，26度左右，湿度20%左右，“根据猪只的日龄，我们再调整温度。” 天蓬集团总经理王利通告诉记者。
双夹层保温、全漏粪系统、自动喂养……这幢朴实的高楼里，“硬装”和“软装”几乎都是养猪行业里的顶配。
猪粪和尿液还能经过无害化处理，转化成有机肥、电能等可再利用的绿色原料。这些有机肥被运送到天蓬集团旗下的有机农场，用于农场里四季水果的养料。“金桔、樱桃、枇杷、蓝莓、小番茄、甜瓜、西瓜……”农场工作人员报菜名一样，报出了四季水果，说着，他就钻进大棚，摘了一颗金桔吃，“甜！”
从养猪到农场，天蓬畜牧正在积极打造“低碳牧场”，一旦项目全部落成，预计每年可减少碳排放量2872吨。
养猪30多年，天蓬畜牧总是倒逼自己转型。“农商行行长问我‘3060‘知不知道？我说我很陌生，但是问我节能减排，我熟悉啊！”王利通说，早在“双碳”目标提出之前，天蓬畜牧就一直在寻找可持续发展的路径。
养猪能致富，但粪污也会污染环境，如何还清环境的债，是天蓬畜牧一直在思考的问题。这也与衢州区域金改的思路不谋而合。
去年，江山农商银行以农业碳账户的方式，为天蓬畜牧提供了2000万元信贷，为“高楼养猪”提供建设资金。
“项目启动后，我们每周拍一张航拍照记录建造过程。去年12月21日建设完成，1月25日，小猪住进来了。你看，猪尾巴摇得多起劲，越起劲说明它们越开心！”王利通指着屏幕上小猪的影像，向记者科普。
“农业发展最大的问题是投入大、产出慢。租用的土地没有产权，传统融资方式走不通。” 徐韶华说，“按照以往的模式，银行大都只看企业是否有抵押物，不关心企业到底做得怎么样。绿色金改以后，我们关注企业做得怎么样，潜力如何，我们通过各种工具、政策为企业提供低成本融资，与企业发展形成良性互动，真正实现银企之间的有机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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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钱江晚报·小时新闻